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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國鄉村治理專家為何關注這個村?

2024年12月04日07:24 | 來源:重慶日報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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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月二十七日,鳥瞰長壽區葛蘭鎮鹽井村。經過一系列鄉村治理,村裡發展了各種產業,環境也越來越好。記者 李雨恆 攝\視覺重慶

十一月二十七日,鳥瞰長壽區葛蘭鎮鹽井村。經過一系列鄉村治理,村裡發展了各種產業,環境也越來越好。記者 李雨恆 攝\視覺重慶

2023年重陽節,鹽井村男女老少齊聚一堂共慶節日。(受訪者供圖)

2023年重陽節,鹽井村男女老少齊聚一堂共慶節日。(受訪者供圖)

11月27日,長壽區葛蘭鎮鹽井村,灣長在為村民解讀醫保參保政策。記者 李雨恆 攝/視覺重慶

11月27日,長壽區葛蘭鎮鹽井村,灣長在為村民解讀醫保參保政策。記者 李雨恆 攝/視覺重慶

2023農民豐收節上,鹽井村村民在進行挑糧接力比賽。(受訪者供圖)

2023農民豐收節上,鹽井村村民在進行挑糧接力比賽。(受訪者供圖)

核心提示

鄉村治理是推進鄉村全面振興的重要內容。12月5日—6日,全國鄉村治理經驗交流會將在重慶長壽區舉行,會議吸引了來自農業農村部、中央社會工作部、中央黨校以及浙江、江蘇、新疆、廣西、內蒙古等中央和地方的鄉村治理領域代表。其中有創造了“聯手說事”經驗的山西省臨汾市洪洞縣,以“石榴籽”調解室聞名的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第四師64團,開播了《村聞聯播》的內蒙古自治區興安盟科右中旗……長壽區葛蘭鎮鹽井村探索的“灣長制”鄉村治理經驗,將作為其中的重要觀摩點,供與會者學習借鑒。

10多年前,鹽井村是干群矛盾特別突出的“亂點村”,但去年該村卻成為了第三批全國鄉村治理示范村。變化是如何產生的?近日,記者前往鹽井村一探究竟。

每年1月,都是長壽區葛蘭鎮鹽井村選灣長的大日子。說它是“大日子”,是因為灣長雖然不是村干部,也沒什麼待遇,但在村民心中地位卻很高,鹽井村村民的共識是——“選村支書競爭不大,選灣長競爭才激烈”。

眼看選舉的日子越來越近,大屋基灣灣長袁立梅的心裡七上八下,甚至連一些“灣民”都看了出來,給她打氣說“沒問題的”。她回想了一下,自己這一年干的事兒不少,既調解矛盾,又幫忙跑腿,還有政策的上傳下達。盡管如此,她還是覺得有些不保險:“老灣長周中榮也躍躍欲試呢!”

“灣長制”是鹽井村自創的鄉村治理機制。鹽井村在西山腳下,桃花溪環繞,獨特的地形條件讓該村灣落眾多,居住分散,形成了不少治理盲點,一度成為了當地有名的“問題村”。

在這樣的背景下,“灣長制”應運而生。

亂象:“偷得多才算有本事”

2013年,在外打拼多年的村民程錦榮,因父親去世回家發喪,許久不曾回家的他,被家鄉的落后與亂象震驚了。

“路爛到我的桑塔納完全開不進去,換了一輛長安面包車才勉強開到家門口。”他說,周邊的村都漂漂亮亮的,而鹽井村硬化路不到2公裡,反差很強烈。

但這和他幾天后經歷的事相比,完全不算什麼。

幾天后,程錦榮的父親要下葬了。正准備入土為安時,村干部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,“一萬元!國家規定是火葬,你非要土葬,那就是違反規定,得交罰款。”

“這個收費根本就不存在!”程錦榮據理力爭。

“我說有就是有!”對方態度很強硬。

雙方一時僵在了那裡,但程錦榮沒有退路,隻有服軟,對方扯了個收據后揚長而去。

事情過后,程錦榮四處打聽,不少村民悄悄告訴他,“一般是8000元,和村干部沾親帶故的就交得少些”“平時見不到他們,一到‘生瘡害病’就出來了”。

當時,鹽井村最亂的就是小偷小摸,村民中盛傳“偷得多才算有本事,偷得少就是沒本事”。

鹽井村有一個奇特的現象,一些人不正經上班,一到下午晚上就拿個背篼出門了,回來時裝滿了“順”來的香腸臘肉、冬瓜洋芋,甚至還有“能干者”可以薅到雞鴨。一次,村裡有個老人家專門搬了一塊涼板在地裡守了一宿,不想一覺起來還是被偷了。

這類事情,程錦榮也經歷過。有一次他在三爸家過夜,突然狗叫不止,幾個人翻身起來就將小偷抓了個現行。村裡每年都有幾個年輕人因為進屋盜竊而“進去”。

事實上,矛盾的導火線早在20年前就已埋下。2004年,鹽井、興隆、土山三個村合並為鹽井村,面積擴大到5.2平方公裡,人口激增至近4000人,管理半徑和難度的加大,讓村社干部鞭長莫及、有心無力。和繁雜的事務相比,每年1200元的組長補貼顯得微不足道,於是他們漸漸就不管事了。

這樣導致的結果便是:別的村都在大踏步前進,而鹽井村一直在原地踏步,甚至倒退。“產業自然是搞不好了,之前一家柑橘龍頭企業本來首選是流轉我們村的地,但一看這陣勢趕緊撤了。”程錦榮苦笑,鹽井村也被別人稱為“三焦村”,即落后村、扯皮村、上訪村。

或許是群眾意見太大,2013年上級部門幾乎是將鹽井村的村支兩委“一鍋端”,誰來擔任村干部合適?程錦榮進入了組織的視野。

求治:“有事情找灣長”

對於時任葛蘭鎮黨委書記羅方全的誠摯邀請,程錦榮猶豫了很久。

他當時在一家企業擔任採購部副部長,每年固定收入就有8.6萬元,加上績效和年終分紅,一年掙個十幾萬元輕輕鬆鬆,實在沒必要蹚這趟渾水。但村裡的情況又讓土生土長的他感到焦心,再加上鎮領導三番五次游說,2014年他回到村裡挑起了村支書的重擔。

程錦榮面臨的局面是幫手少、人心散。一次,有個老人家找他辦事,給他買了一包煙,程錦榮不解,對方卻說“這是原來留下來的‘慣例’”。還有一次,他打電話找黨員開會,一些黨員卻反問“開什麼會?原來是選舉時才開會”。

必須得想辦法把大家凝聚在一起。一次,程錦榮回到之前住的沙坪壩老房子裡,正好撞見樓棟長在巡樓,他眼前一亮。

程景榮根據鹽井村的地形特點,很快創造出了“灣長制”這一做法。具體來講,一個灣聚集了二三十戶居民,大多沾親帶故,從中選出一個管理者,既宣傳政策、代辦事務,又凝聚人心、調解矛盾,把問題化解在萌芽狀態。

制度得靠人來執行。不少村民一聽說灣長的職責,口頭不反對,心裡直犯嘀咕:這不是吃力不討好的活路嗎?

鹽井村有43個灣落,就是部分小灣合成大灣,也要選36個灣長,這讓程錦榮很傷腦筋。思來想去,他決定從退伍老兵和老黨員入手,理由是:素質相對較高,且退伍軍人收入有一定保障,有時間來做群眾工作。他告訴他們:“灣長就是要以身作則,以德服人。”

以身作則的時刻很快到來。2014年,長壽區對桃花溪進行整治,鹽井村這一段是重點——由於此前沒人管,死豬、死雞娃、雞糞、牛糞都往桃花溪傾倒,早已臭不可聞。“每次清淤,我都吐得一塌糊涂。”程錦榮說,一次河裡有個地方淤堵,大家都一籌莫展的時候,隻見花長門灣灣長於樹和跳進河裡清淤,等他從水裡起身時,全身都帶著糞便,程錦榮頓時感到心裡一熱。

事后總結時,程錦榮特意提到於樹和發揮了老黨員和灣長的作用,不少村民也表示很感動。之后大家漸漸發現,要找醫生時可以找灣長,村裡辦酒席時灣長負責安全衛生,調解糾紛時灣長幫理不幫親,到2015年時,村裡的風氣明顯好轉,小偷小摸、吵架扯皮的事少了很多。

在鹽井村,一個共識逐漸形成:“有事情找灣長!”

聚力:心齊氣順擰成一股謀發展

灣長制搞了10年,鹽井村村民的心氣順了,干勁足了。

前兩年村裡要修路,需要佔一些玉米地,當時玉米還沒成熟,很多人二話不說舉起柴刀就把玉米稈砍掉了,“這在過去是不可能發生的。”程錦榮說。

理順了關系,鹽井村開始謀發展。2019年,鹽井村“三變”改革拉開序幕,成立了專業合作社,鼓勵村民以土地入股,種植桃樹、李樹、柑橘等經濟林。當了多屆灣長的程志強帶頭挨家挨戶做工作,掰著指頭和村民算賬:產業見效后,收益將按照合作社、村民7︰3的比例進行分配,經濟水果附加值高,每畝地一年至少能分紅1600元。賬算清楚了,村民的疑慮也打消了,大家紛紛拿出土地入股合作社。“有灣長從中斡旋,村民們參與鄉村事務的積極性越來越高。”程錦榮說。

2020年,一筆由中央組織部撥付的50萬元集體經濟發展資金下到了村裡,對於如何用好這筆錢,大家展開了討論。

思來想去,程錦榮覺得要拿這筆錢把閑置的村校舍利用起來,“閑著也是閑著,不如改造一下發展產業。”他雖然這樣想,但並沒有十足把握,“因為需要大家同意,而且產業可能短期內沒有效益。”

出乎意料的是,村民紛紛表示同意,有村民說:“要是放在過去,肯定不放心。現在的村子是什麼樣大家都看在眼裡,當然是舉雙手贊成。”就這樣,村集體出資50萬元,與重慶市興之隆農業發展有限公司合作,在閑置校舍上建起了現代化雞場。如今,這個養雞場每年的毛收入超過600萬元,今年給村集體的分紅達7.5萬元。

土地方面,鹽井村依山傍水,土地條件不錯,但由於勞動力不足、年輕人外出務工等因素,這些土地撂荒的撂荒、閑置的閑置。“要解決這些問題,除了改造農田外,還得引進業主才行。”去年,他抓住了一個機會,通過集體資金入股、引進成功人士及自主入股方式成立順盈農業機械化合作社。該合作社以田200元/畝、土100元/畝的價格,租了村裡1600余畝閑置土地,種上了水稻、油菜、土豆等作物,解決了土地無人耕種問題。

幾大產業讓村集體的收入一下子豐盈起來。程錦榮心裡冒出了一個新想法:把“灣長制”和“積分制”結合起來,“今后按勞分配,這就是依據!”

數讀>>>

3.6萬個網格

我市在農村以自然村、村民小組為單位劃分網格3.6萬個。同時與政務、警務體制機制融合,全市設置網格6.5萬個,微網格19.69萬個,建立網格黨組織6萬余個,配置專兼職網格員10.6萬名

9441個村社

以村民為主視角、以院落為微網格的“小院家”巴渝和美鄉村數字應用,目前已覆蓋重慶涉農區縣,共服務9441個村社、11741個院落、400多萬名用戶

100%

全市100%的村建立了村民議事會、紅白理事會、村民互助會等自發性群眾社會組織

記者手記>>>

既要“化整為零”又要“化零為整”

和北方農村聚居特點不同的是,重慶集大山大水於一體,居住分散。以長壽區為例,1424平方公裡的土地上,有219個行政村,4200余個自然院落,其中15戶以下的院落佔44%,15-25戶的院落佔35%,普遍呈現“小聚居、大分散”的特點,單純的以村組、網格等治理模式難以實現精准有效管理,群眾參與度獲得感不強。

於是,縮小治理單元,搭建院落治理組織架構勢在必行,而“灣長制”就是一個有益探索——“蜂巢式院落”能夠形成微治理單元,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實現鄉村治理“化整為零,逐級突破”。

鄉村治理既要“化整為零”又要“化零為整”。在鹽井村,每個月都會組織一次對灣長的集中學習,傳達最新政策,收集群眾意見,探討解決方案,這就是“化零為整”。通過“灣長制”,鹽井村實現了由軟弱渙散到引領示范的轉變,先后獲評重慶市先進基層黨組織、重慶民主法制示范村、重慶市最美宜居鄉村、全國鄉村治理先進村等榮譽稱號。

在記者看來,目前鹽井村還是以人的感情聯結來推動治理,而以事情為紐帶把村民聚集起來的實踐少了一些。隻有整合資源,讓村民有共同的目標,共同的事務,才能進一步激發他們的主人翁意識和內生動力,實現從“坐等靠要”到“共建共治共享”。(新重慶-重慶日報記者 顏安)

(責編:陳易、劉政寧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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